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红薯啊红薯

来源: 南方文学汇 时间:2021-07-02

吃三薯饭(红薯圪垯、红薯面芡、红薯菜)长大的人,吃到、看到、听到、想到红薯,胃里就会泛酸水,就会忍不住往地上吐吐沫。红薯,带给我们的记忆,就是酸的。虽然酸是甜演变的。

 

小时候,很怕干的农活:翻红薯秧;摆红薯干,都是与红薯有关的。

 

怕翻红薯秧是因为热。三伏天,三十多度的高温,红薯地里套种的玉米已经长出穗,比大人还高。小孩子钻进去,揭红薯秧爬在地上的长藤,一根根地捋到身后的田埂上,长的有一丈多长,人噔噔噔地向后跑一丈多远,再回来揭第二根。藤的每一个叶柄根处,都长有须根,牢牢地抓住土地不松动,要把须根扯断,或者连根一起拔出来。生长早的须根已经结了指头粗的小红薯呢。所以,热得狠,也费劲儿得狠。摘下小红薯,从中腰把它掰断,皮内的瓤上有一圈一圈的淡淡的红印儿,我们认为这里面藏了更多的糖分,吃着更甜,更脆。汗流浃背,口干舌燥的时候,咬一口,就能吃掉一个,止渴又止饿,还能直直腰,看看风景,发发呆,歇一会儿,算是“偷闲一会是乘凉”吧。但被带队的小领导看见是要挨批的。“又拉滑!”而甜甜的小红薯吃上三个,自己都不想吃了:涩、干、木、强,更渴了。别说跟水果一样好吃。那时候没有怎么吃过水果,现在吃过许多种水果,全比生红薯好吃,红薯的水分,糖分太少,根本不能比啊。吃小红薯,还不如扯一根小玉米杆,剥去硬皮,嚼嚼玉米杆的内瓤,这小甘蔗,更甜,水更多,也更爽口。但风险也更大,因为是毁掉一株玉米啊。被看见了,不是挨批,是挨骂啊。

 

翻红薯秧是轻活,交给放暑假的学生做。不论大小,一人一垄,先到头的可以歇一会儿。我这样的小屁孩,只能跟在屁沟后,手脚不停地追啊追的,累得气喘吁吁的,还被大一点的学生嘲讽,打击。到收工前,才派几个大孩子一起过来,一人分一小段,三下五去二就全部翻完。再有一阵笨蛋、差劲、木囊、小孩子没有腰装疼地哄叫一番,各人才抱起自己扯断的红薯秧,说说笑笑地满载而归。

 

翻红薯秧让人憋气,摆红薯干则是让人憋屈。

 

一定是故意的。每一次生产队里分红薯都是到老晌午。前一天割红薯秧,这一天从早上开始刨红薯。男劳力用钉耙,瞄着地垄上的红薯窝,使劲刨下去,就刨出一窝红薯。女劳力在后面拾起红薯,两手握住,左手转一圈,右手转一圈,将红薯上的泥土拧掉,再扔成堆。快晌午了,开始往一家一户分。又是女的往竹筐里拾,男的抬过去过称。人多的,一家能分2000多斤,一个人也能200多斤。分到中午,各家各户都分到了,刨出的红薯也分完了,各家各户也认清自己家的红薯堆了,才喊一声“收工!”各家的人,都开始往自己家的竹筐里装。条件好的人家,有架子车,将红薯拉到空白地里堆起来;条件不好的用钩担挑;连棒劳动力也没有的,就给有架子车的人家帮忙,好等人家运完后,使用人家的车子运。

 

红薯地里的红薯全部运走之后,已经是午后了。却不能回家吃饭,要趁中午时间将所有的红薯都礤成片,并摆放到地上,以便晒成红薯干。这红薯干可是一年的主粮啊。抓紧礤片、晒干,保存起来,是秋天很关键的大事。这日子是看好、选好的大晴天,人人都知道,都不敢耽误的。

 

 

礤红薯是大人干的活,小孩子干不来。红薯片要礤均匀,前后一般厚,得调整好礤刀。这是个技术活啊。长木板上挖一个长方形的孔,用铁丝固定一个和方孔一样大的礤刀,右手压着红薯,用手掌后面隆起的月丘部位使劲儿,向前推动红薯,滑过刀片时,被削下一片,掉落到礤刀下竹筐里。装礤刀的木板放在椅子上,手脚麻利的人,坐在椅子上,“嚓嚓嚓”地像摘树叶一样,礤出一片片白白的红薯片,不一会儿,就是一满竹筐。再提到空地处,用左腿猛地向上顶起竹筐,使红薯片洒出来,右手顺势把洒出来的红薯片打散,使其尽量散开。小孩子的工作就是把没有散开的红薯片摆弄开,力争不让一片红薯被压着。对,是一片都也不能压住。那怕是半片相压了,三天后,也不能晒干,这片红薯干就得另外放,得重晒。不然这半片湿红薯干会发霉,变黑。这是病菌,传染性极强。一大包白白的干红薯干,会被一片湿坏的红薯干传染的全部长黑点。这样的霉变红薯干吃着是苦的,磨成面做成的饭,吃着也是苦的。

 

大人摆红薯干,只是用脚踢几下,根本不当是农活,我还见过一个老头用一根小竹棍拨弄,也是很轻松的样子。只有小孩子们艰难极了,先是弯的腰疼;后是蹲的腿疼,还饿着肚子。但这些都不是很难受的。很难受的是指尖疼。我们老家属于东乡,介于沙土地与黑土地之间,被称为老土。这老土晒干之后,全是大大小小、棱角分明,奇形怪状的土疙瘩,摆红薯干的小手,去拿和去放红薯干的时候,都是指尖先触地,指尖的皮肉,被土坷垃的尖啊、楞啊、角啊,又割又刺又刮的,一次,两次,百次,千次,万次。。。。。嫩皮早就被刮拉掉了,指尖红鲜红鲜的,似乎要流血,却又不流,放进嘴里,用舌头暖一暖,继续把指尖捣向地面的土坷垃,“咦---”那个疼啊,钻心!食指、中指、无名指,一个比一个疼,右手干不下去了,换左手,不一会儿,左手又是一样的疼。学大人用脚踢,学老头用小棍儿拨弄,都不行,全达不到父亲要求的不能有重叠的标准。只能继续用手。心里盼着早点结束,但抬头看看前面的还有一大片没有摆好,而父亲脚下还有一大堆的红薯等着礤。那心情,沮丧极了,难受极了。却又不能哭,不能叫,不能跑。不止我在干活,全队一百多人都在地里干。虽然,和我同龄的小孩们都在村里玩,但我不能,因为我们家穷,劳力不足,我必须帮大人干活。

 

我那时候想的不是怎样才能不干活,想的是能干礤红薯干这个活。礤红薯干的,坐着,腰不弯、腿不屈、手不疼,还能说说话儿,多舒服的活儿啊。但我就是做不了。我实验过多次,每一次都是一个红薯没有礤完,小拇指肚就被削下一片皮,鲜血淋漓的。怎么提醒自己抬起小拇指都不顶用。用布包住,能连布一起削掉。当时,东院的大叔能用双手礤红薯干,很让人羡慕。他不是用两个礤板,也是一个。他右手礤,不耽误左手从地上拿起红薯,右手的红薯礤完后,左手里的红薯不需要交给右手,而是直接放到礤板上,用左手礤。同时,右手又从地上拿起一个红薯,等着。两只手礤的一样快,没有间隙,换手换的自然、流畅、迅疾,其他人也能做到,就是感觉不顺手,反而是礤的更慢了。我也想学这本事,可是,我的小拇指就是不同意!

 

 

 

对于我们那个时代来说,红薯全身都是食材,全身都能吃。红薯叶,秧苗尖,现在也是酒店里的一种正规菜肴,凉拌、爆炒、水煮,花样翻新,吃的就是鲜味和野味,确实比当年盐水煮的好吃多了。其实,红薯叶和红薯秧尖,还可以做干菜。霜打过的叶和尖,晒干,就行了。吃的时候,用温水泡软,下面条锅、清炒、或者腌成咸菜,嚼的时候,吱吱吱的响,在缺菜的早春,也是不错的菜品。现在已经没有人这样吃了。

 

闲暇时间,在新野县城里闲转,于公园里,学校门口,繁华的十字路口,总能嗅到烤红薯的甜香味儿,撒眼四望,就能在某一个角落处发现有烤箱置放在人力三轮车上,旁边也立着一个花白头发的老头儿。这就是卖烤红薯的活动摊位。烤红薯嗅着香甜,吃着也香甜,还营养丰富,真的做到广告是实物的真实再现了。十九世纪六十年代和七十年代初农村出生的人,被称为红薯娃,母亲没啥奶水,市场没啥奶粉,兜里也没啥钱,大都靠锅灶里的余火烧熟的红薯增加养分。他们对烤红薯有极深感情,我也属于其中之一吧。

 

印象很深的就是小时候放学回家,*一件事就是手脚并用,攀着门缝,蹬着门框,爬到门半腰,打开门框顶部的铁环,钻进灶道,伸手到灶内的热灰里,摸烧红薯吃。这是很好的零食。拿一个烧红薯跑出去玩,是下午放学后很得意的事。但这只在秋天会有,冬天就没有了。如果有红薯面蒸出的窝窝头,啃上半个,也是不错的享受,但是,也没有。

 

红薯面家里有,红薯家里也有。但是不能这样吃。家里的红薯窖里的红薯能吃到第二年的麦收前。只能做饭时,砍成小块下锅煮着吃。这是劳动力下地干农活撑胀肚皮、保持体力、延长消化时间的重要食物,不吃稠,不吃干,只喝红薯面汤的劳动力,是应付不了半天的繁重劳动的。母亲精打细算,严格控制,可以保证一家人三百六十五天里,顿顿有饭吃,不借粮,不欠粮,还略有剩余。每年的伏天,我们家还能晒前一年的红薯干呢!虽然有些底层的红薯干生了虫,窟窟眼眼的,大部分还有黑莓点点儿,却仍旧珍贵至极。因为夏天天长,人又收又种的,干的都是重体力活,没有红薯填饱肚子,母亲要用这些红薯干磨的面蒸黑窝窝头吃。夏天里有窝窝头吃,也只有夏天里有窝窝头吃。母亲这样安排一家人全年的吃食,不被外人理解,也令我极为生气,哭过,闹过,摔过东西,没有用。没有窝窝头,没有烧红薯的冬春两季,半响里饿了,要么啃一个生红薯,要么干饿着。

 

红薯还有一个好吃的做法,就是切成丝,焯过开水烫成半熟,捞出来放进冷水里冰一冰,再捞出,装进盆子里,兑上盐,滴几滴芝麻香油,再撒几点青葱花,拌成清爽的凉菜。这是我们秋冬两季,一早一晚常吃的菜。比生萝卜丝好吃多了。只是做起来更费事些。要做好红薯丝菜,关键处有两个。一个是刀功要高明,切出的红薯丝又细又长,还不断。在农村,都是田里的当劳动力的妇女,大多是大手大脚的,学不会这个手艺。即便是有,也是在劳动之余,心身俱疲的情况下做饭,难以静心细细地切。第二个是焯水的时候,要把握住火候,起早了,生,吃着还保留着甜味儿,涩而不脆,没有菜的滋味儿,反而和甜甜的红薯饭重味了,菜也就不成菜了。也不能起水晚。晚了,细丝完全熟透,又碎又烂,筷子一搅拌,成糊糊了。这菜就成又一盆红薯糊糊儿。这时间真不好把握,也就几十秒的时间,一句话,一回头,挠一下痒痒儿,就晚了,坏了,没法吃了。所以周围的邻居家很少做这个菜,没有菜吃的时候,他们只能吃白饭。

 

红薯还可以做粉条。粉条做菜,熬汤,都极好吃。但程序繁杂,不是一家一户能做的。母亲能做的是粉团。这个过程也很复杂。先得把红薯切碎,得很多,几十斤红薯才能造出一两碗淀粉。切碎的红薯渣渣泡进冷水里,搅一搅,清水变混后,捞出红薯渣,剩下的浑水安安静静的放一天,一满盆浑水沉淀出的淀粉,才能盖着盆底。这淀粉不用晒干,空出后,再加一些清水,搅拌成淀粉水,倒进滚开的锅里,边倒边搅拌,防止糊锅。和做饭一样,等全部煮熟了,成稠面糊糊儿,筷子扎进去不会倒了,盛到盆子里,放凉,就成粉团了。吃的时候,切一块拿出来,端在左手上,右手拿菜刀,先切片,再切成条,很后切成指头肚大的小块,兑盐、油、蒜末、醋,哇-----好吃极了。还可以炒着热吃,就更香了。上高中的时候,学校也卖炒凉粉,四个人买两份,有一碗吧,盛在小盆内,四双筷子一阵猛夹,剩下盆底,块数更多了,却怎么也夹不住,已经碎成糊糊了。这粉团不劲道啊。

 

 

作者简介:马富海,新野一教师爱好旅游,钓鱼,看书,作文,吟诗,独坐,睡懒觉。床上日月长,梦里天地广。视睡好觉是重要的事,别的无所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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