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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把人家的鸡毒死了

来源: 南方文学汇 时间:2021-07-13

我把人家的鸡毒死了

1972年,我在生产队的菜园劳动,因为处在那个不同寻常的年代吧,倒霉的事接踵而来。唉唉,多事之秋啊!

菜园担粪的筐子烂了,我在老北岭割了一捆藤条,计划编一对粪笼,刚刚编了个笼底,五队的曹娃来了,急急火火地说:“喜智哥,一群鸡在你家自留地里鹐苞谷苗,我吆也没吆走。你赶快去看看。”

我放下手中的活儿,拍拍身上的土,立即向我家自留地跑去。

自留地在村子东头芦苇园背后,和村子隔着至少五百多米。是祖上留下来的一片薄田,土地改革、高级社,甚至到人民公社化以后,这片面积不足二分的沙土地一直归我家种植,生产队体制变来变去,队长换来换去,这块地一直没变,还是作为自留地划归我家,从父亲那一代起,我家就一直耕种着。也许因为太偏僻,也许土质含沙量太大不适宜长庄稼,别的人不愿意要,我和父亲两代人一直惨淡经营。我们每年种两茬,前半年洋芋,后半年玉米。收获多也罢收获少也罢,我们都乐在其中。

十多天前,挖完了洋芋,我及时把玉米种子下进土里,恰巧一场清风细雨,三四天苗儿就出来了。昨天我到菜园经过那里,站在地头欣赏黄中带绿的嫩芽,水蓬蓬的,嫩闪闪的,我就想象着再过几个月玉米秆上挂满尺巴长的棒子,我们一家就有糊汤喝了。谁知它突然就遭到了侵害!

来到地头,确实有一群鸡正在啄食,公的,母的,大的,小的,“咯咯咯”叫着,把所有嫩苗儿几乎鹐完了。昨天还绿意盎然,今天忽然露出一地的黄土。我大声吆喝“出去!出去!”可这些鸡们全然不理我的行动,仍然在我行我素,该鹐的还鹐,该吃的还吃。我顺手捞起一块土坷垃扔过去,鸡们这才“嘎嘎嘎”飞出了自留地。

多心疼啊,二分地的玉米苗被它们鹐得一苗不剩!

人常说,秋苗赶时辰呢,耽搁一天,就可能晚收十多天,我必须立即补种,否则,这一料庄稼就打水漂了。

回家去,我把情况告诉了爱人,她叹息一声说:“鹐了就鹐了,啥话都甭说,赶紧补种。”爱人立即从罐罐里找出玉米种子,放在一只海碗里,加了点温开水浸泡。她说:“泡一个晚上,明天就出芽了,再下个水窝子(水窝子:天气干旱,或者为了赶时间,让播下的种子提早发芽、赶快破土,就在用头挖成的坑中浇一瓢水,等水沁完后,把种子撂进去。因为墒情饱,种子就会很快发芽。出土后即使干旱,因坑内有水分,也能保持一段时间。),还跟得上。”

这个晚上,我睡在菜园的炕上,想了许多:这么多年来,我惹了谁?哪一样事情我得罪人了?没有啊!自从下放回家,我一直老老实实参加生产队劳动,夹着尾巴活人。当队长,我没有批评过任何人,每年的救济粮我公平合理地分配下去,不偏谁不向谁,公哩公道;在菜园,我把心交给了生产队,办了好多好多对社员有利的事情,为什么这些人视而不见呢?再说,我即使某些地方做错了事,确实得罪了人,可是,我没得罪鸡啊,跟鸡没仇啊,为什么鸡也来骚扰我,跟我过不去?

第二天中午,我挖窝,大儿子曾波从渠里用盆盆端水,我俩下水窝子,不到一晌工夫把玉米种子又播进土壤中。因为种子是浸泡了的,隔了一天,嫩芽就出土了。这次,我得十分呵护,不能再出任何麻烦,否则就赶不上茬了。

又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,我正在菜园移栽莴笋,邻家小兄弟石娃气喘吁吁地跑来,说:“快去看,有人把鸡往你家自留地赶哩。手里拿着刺条子……”

我放下手中的活儿,急急地跑向自留地。可是,没见到有人把鸡向我家地里赶,只听见一个女人“放鸡”的声音响在芦苇园背后,甚至听见鸡们“哽哽哽”的叫声,别的什么也没有。于是我又回到菜园,继续我的工作。

吃早饭时,我披了衣服回家,经过自留地,偏不偏见一群鸡向着自留地跑来,我赶紧折了一根芦苇把鸡赶出去,不放心它们还会再来,我给地中间插一根杨树棍,上面挂了件破衣服,用来吓唬鸡们。鸡们不懂我的良苦用心,照样来自留地,照样鹐嫩芽。怎么办呢?我得想办法啊。

筹思来筹思去,想出了一个绝妙的办法:给地里喷点农药,因为农药都有一种难闻的气味,鸡们闻到气色就会自动退出去的。于是,我背了菜园的喷雾器,给新出苗的玉米地喷了点“乐果”,谁知这乐果喷在苗与苗之间的土壤上,根本不起作用,甚至因为这种农药略微带有甜丝丝的味道,即使吃到鸡的胃里,也毒不死鸡。这些鸡根本就不理睬。反而变本加厉,越来越多。我心一横,在一只破碗里倒了点1059,在里面拌了一把包谷糁,洒在地里。这1059可是剧毒农药,有一股特别难闻的气味,鸡们只要来到地边边,就会闻到这种气色。唉唉,活该我倒霉,洒到地里的包谷糁不知怎地挡不住鸡们的诱惑,还是“哽哽哽”一串儿扑进了我家地里,它们一边鹐玉米苗儿,一边吃玉米糁。在我不留神的几分钟内席卷而来,像蚕吃桑叶一样风卷残云,霎时一片狼藉……

我还没有从头昏脑涨中清醒过来,老二儿子曾浪就来菜园告诉我:“爸,你得是把人家的鸡闹(闹:方言。“闹死”,意为“毒死”。)死了?好几个婆娘在咱家门口骂呢。还不回去看看!”

我急忙锁了庵子门,跟着二儿子回家。

刚走进巷口,就听见会计婆娘大声嚷嚷:“闹死我家鸡的人听着,你不得好死!”

再往前走一步,又听见副队长的婆娘尖着声骂:“闹死我家鸡的人你听着,我跟你无冤无仇,为啥要对我家鸡下毒手呢?鸡是六畜(六畜:泛指家畜,马、牛、羊、鸡、犬、豕。一般指家养的动物,)不懂事,人也不懂事吗?”

这话不无道理,是啊,鸡不懂事,难道我三十多岁的大老爷们也不懂事吗?我只好低下头走向人群。这时,我发现爱人王粉娃怀里抱着娃,被一伙人包围在中间,脸色苍白,说话声音有点颤抖。她说:“姨啊,婶啊,大家都不要生气,他回来,我好好收拾他。”

天作孽,犹可恕;人作孽,不可活。祸是我惹下的,咎由自取,活该!还是让人家继续骂吧……我绕开众人从侧旁回到家里。

也许会计婆娘和副队长婆娘骂乏了,骂累了,嘴唇麻木了,喉咙干渴了,嗓子眼肿到一块了,实在没办法再骂了,于是,一场打上门来的战争慢慢地平息下来。我的爱人也累得够呛,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家中。我忙扶她坐在炕沿儿,本以为他真的要大发雷霆,要狠狠地收拾我,可她却爱怜地瞅瞅我:“啥话都甭说,给人家赔鸡。”

我拉着她的手,检讨似地说:“都怪我,我不该给地里洒农药……”

“不怪你,你也不用自责。”她把孩子交到我手里,准备做饭,同时深情地说,“你为了咱家一料庄稼,为了养活这七八口人,也不容易!其实,你没有错,我咋能怪你呢?”

我的泪水从眼眶里涌了出来:啊啊,一个多么温柔、多么会谅解人爱人啊!

顿了顿,她咳嘘一声,说:“我养了半年的一窝鸡娃,权当没养,都赔给人家吧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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